啭春风

此琴无弦,所以此弦无声

【九辫】相思传(壹)

*先婚后爱

*非abo生子



昏暗的灯光把空气中的灰尘照亮,也打亮了舞者身上每一寸肌肉线条。身着素色绫缎的舞者腾挪跳跃间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,难舍难分。

在完成最后一个托举后,黑暗里传来一声暂停。

 

剧场的灯光再次点亮,拄着手杖的舞团首席摘下眼镜,疲惫的揉揉眉心,再抬起左手看看表盘上的时间。

 

十多个青年舞蹈演员屏气凝神,站在舞台中间接受检查的两位更是紧张到不能呼吸。

 

今天是临时抽查作业。

 

他们在等待首席的评价。

 

张云雷微不可察地叹口气,“都回吧,新年快乐。”

 

周围一阵欢呼声。这是都过关的意思。

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九,这个月团里演出不到五场,首席刚好一直在法国交流出差,不过大家也预料到回来必有检查。

 

在一声声”张老师再见“后,他才慢慢地挪开脚步,朝家的方向走去。

 

他的右脚在几个月前排练的时候受了伤,不大不小的伤,医生说你跳吧,跳起来不疼,走路疼,然后越疼越厉害,以后你就站不起来了。他也只能乖乖听话,慢慢养着。医生说会好的,最多半年。

 

其实他挺不愿意在那人面前拄手杖的,他受伤也没和那人说,不过他们一年也几乎不联系。所以他回家的时候,想着要不要把手杖藏起来,可刚走几步,脑袋就疼出了汗。

房子从选址到装修都是他一个人弄得,他这会靠在大理石面的餐桌上,触感冰凉,好歹给他有些烦躁的心降降温。

 

尽管郭麒麟老骂他,张小辫儿,别拿你那些骄傲说你不委屈,特么杨九郎也是个人?

 

是啊,一年就这么只见一次,他俩结婚三年,拢共没在一块呆着有一个月。

他常常想,还不如没结婚那时候呢。

 

他是十四岁遇见的九郎,他来北京参加桃李杯少年舞蹈大赛,那段时间一直住在姐姐家,姐姐家的对面就是杨家的老宅。

比赛那天,姐姐说姐夫出了点事,她不能来接他,于是叫对面的哥哥来接他。

他换好衣服,捧着奖杯走出来的时候,有个人喊住他。

 

“是小辫儿吧。”

 

那时候杨九郎还有些胖,黑色卫衣也显不出瘦的那种胖,皮肤也比后来白,小小的眼睛藏在白面团子里,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。

 

张云雷自小性格就很内向,4岁开始练舞的他,生活里的时间都交给了训练室和舞台,他没有朋友,他也不需要朋友。

后来杨九郎说他冷,可能也是第一次见面,看这个孩子抱着金奖也一脸平静。

 

说的话也生涩,“你叫什么名字呀。”得先对暗号,少年也知道不能被拐卖了。

 

杨九郎走上台阶帮他拿书包,“我叫杨九郎。”

 

他在陌生人面前很放不开,更何况是带妆的时候,那天他也没照镜子,不知道巴掌脸上化妆师到底怎么给他画的。后台也没地儿卸妆,只能回到家用姐姐的洗面奶。

 

杨九郎从后视镜看到张云雷瑟缩在角落,第一感觉是好瘦,他看了看张云雷的腰,再看看自己的腿,啧。

于是开口也就问,“弟弟,你饿不饿呀。”

 

张云雷打着盹儿呢,听到声音条件反射的拒绝,“不饿。”

 

杨九郎也没和他搭熟的意思,在前面沉默的开车。

 

可没多久,连着两声,咕叽咕叽。

 

杨九郎翘起嘴角笑,在下一个路口拐弯。

 

这边是景区,有很多卖小吃的,他没下车就在门口说要一个肉饼。

肉饼是刚出锅的,烫手。他把袋子递给张云雷,说,吃吧,先顶饿,快到晚饭时间了。

 

食品袋里是纸袋子,纸袋里的牛肉饼露出一截,到底是抵不住饿,纠结不到三秒,还是埋头吭哧起来。

 

张云雷吃东西算是男生里顶雅致的,可嘴上那些唇彩还是糊了。

 

杨九郎再看他的时候,盯着那张嘴有些出神,就很像,被人狠狠地碾过一遭。

 

牛肉饼吃完,车刚好开进小区。

 

张云雷下车乖乖地等杨九郎停好车,没办法,他找不着姐姐住的哪栋楼。

可是等了好久,等到他忍不住偷偷地笑。

 

杨九郎那时也才19岁,拿驾照没到一年的时间,开车上路没问题,就是倒车入库,是真的还需要磨练。

 

秋天的傍晚,丝丝云彩缠在树梢,天色逐渐暗下去,张云雷翘着嘴角紧紧盯着人打方向盘。

打得倒挺顺溜,就是每次角度都不对。

 

“小辫儿,你帮我看看。”

杨九郎一着急,小奶音就蹦出来。

 

张云雷其实见到他的第一天,就对这个哥哥挺有好感。

 

后来他就回天津了,再见面是十六岁,他来北京念书,北舞附中。

是八月二十多号,他还是得住姐姐家里,行李箱好几个堆在门口,姐姐姐夫还有闹腾的郭麒麟开开心心在门口接他。

杨九郎刚好推门出来,看到对面一个瘦削的身影,先是嘴甜的叫了声姐姐,郭哥,紧着又问一句,这是辫儿吧,长这么高了。

 

张云雷转头,看到的是穿上迷彩服的杨九郎,黑了,也瘦了。

他身上那种令人信服和安定的气质愈发的凸显出来。

十六岁的少年心事重重,他低头他选择漠视不是无礼,是有些,害羞。

因为,哥哥,好像更帅了。

 

郭麒麟在杨九郎还不是他舅妈的时候,其实是很喜欢杨九郎的。

 

从小住在对面的邻家哥哥,好吃好玩的都带他,唯一令他不那么爽的大概是甩他十八条街的学习成绩。

所以在大二这年,杨九郎突然入伍,都让他们好生惊讶。连他爸都说,这孩子好好的商科不念着,杨家家大业大的也用得着他,打小也没听说这孩子喜欢当兵啊。

 

张云雷来得巧,杨九郎刚攒着年假,可以回来休二十多天。

张云雷也没开学,转学的空挡,他也是想偷会懒的,于是郭麒麟带着小舅舅天天去找杨九郎玩。

 

三个人年龄差距也不大,团在地毯上,拿着游戏柄消磨一个个热的冒泡的下午。

 

舞蹈训练时有很多肢体接触,舞者从不会去计较摸着碰着哪里,他们只会想这动作怎么这么难,下一次该怎么发力。

张云雷私下却又是顶讨厌和别人有接触的。

 

除了杨九郎。

 

杨九郎家二楼有个超大的功能室,投影仪吊在天花板上,书架上满满的碟片和唱片,另一面还有全套Xbox的游戏机。

郭麒麟经常猫在这儿边玩边写作业,因为,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,杨九郎家的阿姨,做的零食是真的很好吃。

 

这大概是郭麒麟和杨九郎都胖过的原因?

 

有一天是木瓜奶冻,杨九郎下趟楼只拿了两个,让郭麒麟自己去拿,郭麒麟跳起来为什么不让我舅去拿,两只腿却很老实地往楼下蹿。

 

张云雷当时正在压腿,没办法,十多年的舞蹈生涯,他知道真敢开学前什么都不练,开学就等着哭吧。

杨九郎半张着嘴夸张地凑过来,“张云雷,你这腿还是你的吗?”

说着还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奶冻去冰张云雷的大腿。

 

凉丝丝的水珠隔着指间和他的肌肤接触着,他大腿侧面的肌肉拉伤过,每次抬腿都会有些灼热感,杨九郎好巧不巧,刚好替他降了温。

 

张云雷眨眨眼,看杨九郎好奇又开心的侧脸,也忍不住弯弯嘴角。

“你可以一直放那吗?”

 

郭麒麟上来时,也就看到,张云雷背挺直地端着奶冻吃,而杨九郎一只手按在张云雷膝盖上面一点的内侧,还问他,是这样吗?

 

那时候他还小,看不懂两人之间莫名的气场。

 

那天下午开始,小舅舅和杨九郎双双地抛弃了他,平时几乎没话的小舅舅和杨九郎能一直聊一直聊,聊练功房里那些关于疼痛和荣誉的故事,聊部队里的枯燥生活,聊绿茵场上的梦想。

他终于一个人霸占了游戏手柄,可是背面两个人坐在一起看剧目,看着看着,小舅舅还站起来跳两个绞腿蹦子是怎么回事?

 

他把这个小小的疑惑带回去问妈妈,要知道,小舅舅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起过,他疼,他累。

 

可那天他听到了,杨九郎问他,你会感到很累吗?

 

张云雷说,身体和心,都会,但我还是想跳一辈子。

 

放松的时间是很短暂的,张云雷开学搬进了宿舍,不过他们加了QQ,那个叫天涯的网名和绿茵场一直躺在他的置顶。

杨九郎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,就是那种你小心翼翼地和他说,这里痛这里累时,他不会反问你一句,有那么累吗。

是可以懂他的那种朋友。

 

没有天天腻在一起后,张云雷才发现杨九郎很喜欢拍照,院子里一小盆水草,商场里的娃娃机,楼宇间橙色的夕阳,他和他分享外面的世界,他不曾留意的世界。

但他,总是不能第一时间回他的消息,因为练功的时候手机不在身边。

可杨九郎几乎秒回。

晚上睡觉前,张云雷扒拉他俩的聊天记录,都是些很无聊的话,吃了火锅粉啊,说抓紧时间把外面的小吃吃遍,回部队就只能回忆了。

他也有向他吐槽这里的老师和同学好像有些不喜欢他,他说他的天赋不算好,他获得的那些荣誉,在这个群英荟萃的环境里,真的很普通。

他还说,在你家好像真的有长肉。

 

杨九郎说哪有,我看看呢。

 

600万像素的前置摄像头,拍到的小孩儿还是一脸的嫩肉。

杨九郎随手点了保存,也没多想为什么让人家发照片。

 

他走之前,张云雷纹路他一句,为什么你能做到秒回呢。

 

杨九郎嬉皮笑脸地打字,珍惜吧,孩子,回部队后我得一个月才能看你的消息了。

 

也就是那几年,杨九郎还没转到特种部队,张云雷还没摸清自己对杨九郎的心。他们还能相互坦诚着说话,杨九郎还在放假回家时每天接他下课,带他去吃饭逛街,给他买鞋。

 

他勤奋刻苦的练习,比赛,演出。下了台就问老师要他的照片,有次老师打趣他,着急发给男朋友啊。

周围同学都笑他,他也就,跟着笑。

他参加艺考前,杨九郎给他加油打气,发了段音频过来,唱的是《我的未来不是梦》,就……高音上不去,低音又是奶泡音,关键还不在调上,而且这歌也太土了吧,尽管诸多吐槽,他还是在夜晚戴上耳机反复的听。最后十多秒,有个杂音,是杨九郎偷偷跑到没人的地方录,结果给巡逻教官发现了。

“杨九郎,又跟小女朋友聊天呢。”

杨九郎一边跑一边嘿嘿笑,他最后的一句话是,张小辫儿,加油啊。

 

张云雷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听说杨九郎被转到特种部队。

 

张云雷坐在房间里,看对面那栋房子二楼拐角关着灯的屋子,托着下巴发呆。

 

姐姐说,这杨九郎是打算一辈子住军队了啊。

 

杨九郎没和他说过为什么会选择去军队,他也从没想过去问他。

 

后来啊,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,俩个人各自忙各自的。

张云雷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清楚杨九郎对他意味着什么。

 

 

 

“Welcome to the new world

From the tummy of such a mighty little girl……“

 

温柔的嗓音把他拉回现实,他循着铃声找他的手机。

这是杨九郎的专属铃声,一般只有过年回家的时候响起。

 

他今天的飞机回来,也不让他去接他。

 

张云雷拿起手机,看到自己备注的”傻 Berber“,还有那张他在网上扒下来的模头像,心满意足地笑了笑。

他的期待真的好简单,只要九郎还能回家,只要他还愿意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。

 

电话接通,他开心地说,九郎哥,你到哪了?

 

杨九郎在楼下,看着身边堆得人高的箱子,他忽然有些退缩。

真的决定回来了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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